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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文化部门对家谱修编的指示，再造的寺庙殿观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涌现。很多现象引人注目，若干问题更值得追问和解释。本文的目的是提出并实现对信仰空间再造问题的专门研究，试图通过一项扩展个案研究来回答民间的信仰空间怎样得以产生的问题[ 关于扩展个案研究的介绍和相关讨论，参见M. Burawoy，1998。]，并以此为起点，反思性地提出拓展民间信仰社会学的研究空间的新路径。
本文的信仰空间即指民间信仰的空间，包括两层涵义：一是信仰的物理空间，主要指提供人们进行信仰活
动的寺庙殿观之类的公共场所；二是信仰的社会空间，主要指国家和地方政府事实上的认可与民间的支持。
二、研究脉络
（一）民间信仰研究
已有研究显示，国内外学者在中国民间信仰领域已经完成了许多开创性的研究成果（相关述评参见王健，2005；王铭铭，2005：第五章）。研究者从不同学科视角出发，采用多种研究方法和手段，对诸多民间信仰的历史嬗变、结构模式、形态特征、功能意义及其与社会变迁的关系等问题做出了较为深入的探讨——尽管还有一些研究就信仰论信仰、就仪式谈仪式，停留于对表面事物的简单描述和分析之上。纵观民间信仰的社会学（或偏向社会学的）研究文献，存在这么一个明显的特点：绝大多数研究只是聚焦信仰和仪式本身，对信仰和仪式中的象征与权力关系（考察最多的是国家权力在仪式中的象征问题），则几乎都采用国家/社会关系的框架来解释；或者，直接通过信仰和仪式来管窥国家/社会的关系和变化，以及其中所体现出来的变迁之后的结构关系特征。研究多认为，民间信仰和仪式在披着传统外衣的形式复苏的同时，实际上已经融合或渗透进了当代的国家治理技术和权力关系，国家权力在民间信仰之中占据支配地位。国家与民间信
仰的实践者共谋，在仪式的操演中相互使对方“成为可能”， 民间信仰和仪式糅合进了国家的权
力和象征及现代性因素，国家与社会相互形塑和渗透、各自的边界由此变得模糊，可以说已是学术界的共识了（如P.Sangren，1987；Siu, 1989；Feuchtwang，1992；郭于华主编，2000；刘晓春，2003；陈春声，2006）。类似这样的论点实际上已经能够比较清晰地表达“国家”在民间信仰中的角色及其相互关系，勾勒出信仰系统内部的国家/社会关系，成功地为我们提供了国家权力和象征渗透民间信仰的形式、特征和逻辑。
但是，目前研究对信仰合法化及相关的系列问题缺乏关注。进而，没能展示在信仰系统外部上演着的复杂关系、行动策略和互动机制，对由信仰而产生的或明显或隐蔽的权力关系及其冲突缺乏应有的重视和深入系统的研究。而涉及权力反抗的少数讨论也基本上是针对信仰和仪式的内容本身而言，多认为，仪式实践有时候体现为一种民间反抗国家的符号形式（Potter, 2003），通过这种方式国家的支配地位和正统的现代性受到挑战（Sangren, 1987；郭于华主编，2000）。当然也有学者淡化了现代性与复兴的传统之间的矛盾，将后者看作前者的本土化（刘晓春，2003）。不管视角和观点如何，研究者的最终落脚点是作为文化实体的信仰和仪式，而很少分析和解释与信仰相关的社会过程。也就是说，更多地关注了静态的“结构”，而忽视了“结构”得以生成的动力学过程。事实上，“结构过程”（structuring process）及其机制而不仅是“结构”，动力机制而不仅是静态表征，都是需要去深入挖掘和理解的社会隐秘。
（二）信仰空间再造的问题
有一个经常被拷问的问题：1978年以后到底是传统复兴还是传统再造？传统复兴论强调信仰和仪式的历史延续性和稳定性，而传统再造论则强调改革后新的因素融入或影响、甚至重塑了“复魅”的信仰和仪式。撇开传统本身究竟是复兴还是再造的问题，信仰空间是改革后一个无可争议的再生和再造过程。但是，学界至今尚未有对信仰空间再造这个重要问题进行过专门的深入研究。关注或涉及寺庙修建的相关研究表明，宗教遗迹及其重建显示了地方权威与国家之间的权
力动力学（power dynamics），政治和经济的转型形塑了人们重建寺庙殿观的行动（景军，1998；Tsai，2002；Dean，2003；Chan S.C., 2005；高丙中，2006）。无疑，不管是在信仰复苏、仪式实践里，还是在寺庙殿观的修建或重建中，都存在权力动力学，但学术界对遗迹重建中的权力动力学明显缺乏深入探讨。零散的相关研究还忽视了信仰空间再造的实践过程，即，不够重视微观层面上信仰空间生成的经验性社会过程及其机制。仅仅在宏观层面从国家权力的退出和国家意志的宽容上来解释信仰空间再造显然不够充分。总之，尽管过往研究涉及到了信仰空间再造中的若干问题，但既缺乏问题针对性，也缺乏深入的分析和理论反思。
此外，涉及信仰空间再造的研究目前仍只分析到了这种情况：国家建构文化和民族认同感的需要、当地百姓发展经济的动机、基层政府吸引外资以追求政绩的谋略、海外华人寻根认祖的愿望与学者的人文关注构成了重建民间寺庙殿观的多重动力。也就是说，多方主体都能从修建寺庙殿观中实现自身的某种目的。基层政权甚至积极鼓励、支持重建，因为它可作为促进大陆与港台或海外沟通、发展当地经济的纽带。国家也不反对，因为传统的符号意义可以起到民族主义政治
的作用。但是，如果某种区域信仰只会带来很小范围的地方认同，不具备以上功效，也没有海外华人来刺激和推动，寺庙殿观的修建只会给地方政府带来治理上的麻烦的话，信仰空间怎样得以产生？换言之，在外部条件缺席的情况下（意味着不同主体的角色和行动会有很大不同），人们又是如何去再造信仰空间的呢？在这样的情形下虽然难度更大，但是更多寺庙殿观的修建属于这种情况，而学术界目前对此却缺乏经验研究。本文将通过湘中两处三仙观（殿）的扩展个案研究
来弥补此项不足。
三、两处三仙观（殿）修建的故事[ 本文所有的经验资料均来自我近三年在甘泉山做的“三仙”民族志研究，期间访谈了大量信仰者、修殿组织者和相关人员，搜集了民间资料、地方口述史等，2006年暑期、10月至11月进行了补充完善调查，对县镇村干部进行了访谈。本文故事较为特殊，但这正是其价值所在。因为故事本身的独特性更能凸现信仰空间再造中的复杂关系，展现出某些普遍的逻辑。因此，从方法论角度来说它能实现一项扩展个案研究的价值。限于篇幅，本文故事系精简后的文本，更多背景见符平，2006。]
（一）背景情况
故事发生在湖南省Y市T县的甘泉山。甘泉山系地名而非山名，它由四面环山的10个行政村组成。1995年以前，甘泉山为一个行政乡，后来被合并到邻乡，2005年再次被并到邻镇。现在所说的甘泉山仍是以它为行政乡时的所辖范围来称呼的。截至2006年底，甘泉山共有农户1847户，总人口数7066，年人均纯收入为2186元。当地人以外出打工和务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其中打工收入占总收入的61％。 在这个景色秀美的村落，几百年来一直延续着笃信“江、杨、陈”三仙的传统，人们在日常社会生活中亲切地称“三个老爷”。建国前，甘泉山就有着内容丰富的“三仙”祭祀文化和集体仪式。其中，一年一度的“游傩案”（指抬着“三仙”神像以游境的方式祈求神祗庇护）更被视作当地一项重要的乡规制度，通过民国政府的“保甲制”予以保障活动经费、开展祭祀活动。民间传说“三仙”原为唐末农民起义的三位英雄，歃血聚义于境内第一高峰“猴公山”峰顶。后来，历史的演变使英雄变成了社区保护神。“三仙”因为能“显圣”，在求雨、治病、寻物、保平安、捉鬼、避邪等方面起作用，被当地人称作“活神仙”，受到高度崇拜和敬仰。“三仙”的相关活动从建国初开始中断三十多年后，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复兴。甘泉山三仙观也有着悠久的历史，相传始建于清初，但在文革时被拆毁。三仙观的重建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取得实质性进展。
（二）甘泉山三仙观的修建：以神祗的名义
甘泉山三仙观的原始古殿坐落在符家湾村（乡政府所在地）的甘泉山中学。文革时期被毁之后，政府在原址修建了现在的甘泉山中学。符家湾村村民、WYC的父亲非常信奉“三个老爷”，早在1980年代就开始为重建三仙观的事情向政府打申请报告。但由于一些条件没有达到恢复古殿的标准，一直未能得到批复。当地人为此继续努力。重修三仙观的事情后来只有到了FKA和WYC主持的时候才有了质的进展。
FKA1947年出生，现任符家湾村的村会计，住在该村、也是甘泉山唯一的一条“街”上。集体化时期，他任生产队长。他关系广，活动能力强。改革后他担任村民小组组长，并办砖厂至今。FKA以前是不信唯心主义、不信神的人，但后来却成为修建三仙观的一把手，还担任T县道教协会副会长、甘泉山三仙观管理小组组长的职务。他的转变源于他妻子在1996年向“三仙”替他求平安卦的一次经历。平安卦总打不来，后来只有当他亲自去祭拜“三仙”、并应许为“三仙”建殿才得以如愿。FKA成为建造三仙观的负责人，且成为信仰组织的骨干成员，似乎很偶然，但也存在某些必然因素。因为修建三仙观、筹建组织机构这样的事确实只有那些具有较强活动能力、组织能力和有影响力的民间精英才能承担得起来，更何况他有一个外甥在T县民宗局工作。WYC的经历虽然与FKA不同，但也存在相似之处。由于一个看似偶然的事件，他由“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转而担当起了组织修建三仙观的重任。他80多岁的父亲是一个虔诚的“三仙”信仰者，为重建三仙观曾四处奔波。他为了不让他父亲受累、冒风险而担负起此重任。
1997年初，为了重建甘泉山三仙观，FKA、WYC等人召集符家湾、大冲和先锋三个村的支部书记和部分地方精英召开了一次讨论兼动员会议。当时这个会议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大家都认为重修三仙观是这几个村一件必须要做的、惠及子孙的大事，重修三仙观也将方便当地人的祭祀和敬神活动。鉴于当时石湾等村早已开始修建三仙观，与会人员更表示这三个村有信心和决心建好自己的殿。于是，建殿之事初步商定好了。会议之后，成立了由FKA任组长、WYC任副组长的“恢复甘泉山三仙观筹备领导小组”（以下简称“筹备小组”），由他们撰写修建三仙观的倡议书，募捐筹资。这样，重建三仙观的事情正式提上了符家湾、大冲和先锋，凡客家谱网（http://www.fankhome.com/），作为国内最专业的“太白文化部门对家谱修编的指示”公司，选择凡客，等于选择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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